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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8章 管子

  李太后便放心了。

  而隨后。

  朱翊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,看樣子是打算在慈寧宮用膳,李太后便趕忙叫人去安排。

  可隨著皇兒坐到了炕沿,卻又從懷中掏出一本發黃的書卷翻看了起來,李太后本來沒當回事兒。

  可是無意間看到了那書名。

  李太后芳心中卻又是一驚。

  那竟也是一本《管子》。

  心中凜然。

  李太后不動聲色,卻又有些忐忑,也不知皇兒何時對管仲之學產生了如此濃厚的興趣。

  這似乎與名教理念不合。

  她總覺得皇兒有些走偏了……

  可很快。

  李太后又咬了咬紅唇,變得決然了起來,什么孔孟之道,管仲之學,只要能保住她母子平安便可。

  而此時從政經驗豐富的李太后,芳心中其實已經有數了。

  她知道。

  這萬歷十一年正月里的一場大風波,她母子二人已是勝券在握,如今前線明軍有了糧草軍餉。

  那明軍便不會敗,明軍只要不敗,勛貴便不會亂,廠衛勛貴在側,又有京營虎視眈眈。

  這江山吶!

  穩穩當當。

  忽然。

  大明皇太后腦海中,又浮現出沈烈那張英氣中透著冷冽的臉,那清亮的明眸中便又閃爍著決然的異彩。

  “傳本宮旨意。”

  此刻。

  李太后打算將沈烈之妻再召進宮中,好生褒獎一般。

  又數日后。

  二月二,龍抬頭。

  隨著三千營再次大舉出動,以數千鐵騎押送糧草,馳援宣大,人在天津衛碼頭的沈烈也接到了戚繼光的八百里加急。

  沈烈籌措的糧草運到了,后續一批又一批的補給物資,將會源源不斷的起運,讓這戚繼光感激不盡。

  在信中很是贊賞了一番。

  碼頭上。

  沈烈手握這大明軍神的私信,瞧著那卑微的用詞,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了,這位戚帥可真是……

  被人整怕了。

  堂堂大明軍神,一聲縱橫無敵,卻在朝堂上四處碰壁,姥姥不親,舅舅不愛,硬生生被逼的夾著尾巴做人!

  這位戚帥被御史臺整,被權貴整,被上司整……

  倘若不是因為張居正的賞識。

  那只怕。

  早就解散了他的浙軍,黯然下野了。

  沈烈默默的將戚帥的書信收好,便又低下頭,撥弄著炭盆。

  而海瑞在一旁,卻細細琢磨著這“犬儒”二字,他琢磨了好幾天了,越想越覺得貼切。

  “犬儒……呵呵呵。”

  隨著海瑞不時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。

  一老一少打開了話匣子。

  竟有些投緣了。

  說起來這天下儒生,是何時和這個犬字結合起來的吶。

  沈烈便開始指點江山:“首先和漢武大帝不挨著。”

  說什么漢武帝重用董仲舒,說什么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,這純粹是瞎扯蛋,大漢皇朝何時獨尊儒術了?

  漢武帝但凡信半個字的四書五經圣人言,那還會有大漢王朝么,這不過是后人胡編亂造。

  倘若不信。

  便打開《漢書》,看一看班固是怎么說的,班固說的明明是漢武帝“罷黜百家,表彰六經”。

  這六經。

  詩,書,禮,易,樂,春秋。

  這六本書和孔孟之道到底有啥關系?

  怎么看也不挨著呀!

  班固到底是什么時候,在哪本史書里說過漢武帝“獨尊儒術”的呀?

  再說了。

  漢武帝重用的董仲舒開創的明明是“公羊派”,雜糅了陰陽,道家,法家,儒家的眾多學派。

  那就是一個大雜燴!

  董仲舒的核心思想,無非就是八個字。

  “天人感應,皇權天授。”

  這思想怎么聽都像是陰陽家,道家的呀。

  和儒教又有什么相干?

  甚至于。

  儒教自己都不承認董仲舒。

  “大概……”

  隨著沈烈娓娓道來,目光有些迷離,侃侃而談道:“這個犬儒吶,大概便是弱宋的特產了。”

  從弱宋文人將孔孟之道中的“禮”字,偷偷的改成了“理”字,便代表著腐儒時代的開端。

  從程朱理學大行其道,壟斷了科舉之后,反正是遇到誰都抱著頭挨揍,搖尾乞憐。

  再后來。

  等到金人,北元相繼入侵,有骨氣的文人都被殺絕了,死光了,那便只剩下犬儒了。

  大概這些犬儒的骨頭被人打斷了,接不起來了,生怕這世上再出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,再去招惹那些可怕的異族。

  于是便拼了命的給皇帝,給勛貴武人扯后腿。

  甚至于。

  這些人害怕百姓去招惹異族,便拼命的弱民,愚民。

  再后來。

  這幫人大概連儒教的風骨也扔掉了。

  那腦門上。

  便只剩下一個大寫的“犬”字。

  “這幫人吶!”

  沈烈幽幽一嘆,但凡是瞧見和自己皮膚不同的異族人,也別管能不能打得過,先趕緊跪下來舔人家的鞋。

  管他什么膚色,凡是異族那便不分青紅皂白。

  舔了再說!

  無非是。

  怕人家那些膚色不同之人,惦記上它們家中老槐樹底下埋著的那點碎銀子,便好似它跪下了,搖尾乞憐了。

  人家就不來打它了。

  可這世上總有些居心叵測之人,硬要扭曲是非,將北宋理學與孔孟之道劃等號。

  其心可誅!

  隨著沈烈噴了一會兒唾沫星子,覺得有些累了,便端起茶碗喝了口熱茶,而一旁。

  海瑞便駁斥道:“荒謬……有辱斯文……大逆不道!”

  “那我不管!”

  沈烈卻將嘴一咧,露出了森森白牙,大咧咧道:“我不懂什么大道理,不管什么圣人言,我只管……誰當道時疆域最大,誰能揚我國威,讓我子民挺起腰桿做人,我便信誰!”

  再說了。

  老子一個廠衛指揮使講什么斯文吶!

  幾句話。

  竟然將能言善辯的海瑞說的啞口無言了,眼看著海老大人低下了頭,似乎有些被說服了。

  看著低頭不語的海瑞,沈烈微微一笑,卻忽然道:“海公容稟,小侄有一事,想與海公相商……”

  話還沒說完。

  海瑞便立刻警覺起來。

  “做什么?”

  別套近乎!

  看著一臉警惕的海瑞。

  沈烈啞然,便又走到了桌子邊上,取出了一份條陳遞了過去,而這條陳讓海瑞眼中再次精光爆閃。

  口中喃喃。

  “請設天津市舶司折……”

  瞧著這條陳。

  海瑞張口結舌。

  而沈烈則又娓娓道來,他打算趁著內閣和六部停轉,盡快將這蓄謀已久的新政推行下去。

  將這新成立的天津市舶司,建設成大明歷史上第一個海關,讓海瑞來當第一任海關關長。

  偌大王朝,世界第一貿易大國竟然連個海關也沒有,而導致了走私猖獗……

  太說不過去了。

  算下來。

  朝廷一年損失的關稅那只怕是個天文數字了。

  就離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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